[双龙组]收梢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 一目连在午夜前的最后一秒走进屋子里,洗手间的灯瓷白泛蓝,照得他眼晕。
       他打开换气扇,叶片艰涩的转了起来,过一会儿声音小了,只听到气流反转。
      他倚在洗脸台旁,决定抽一支烟。
   点火的时候闻到手上的血腥味,喉咙连带胸膛扯动发紧。便顺手拉开水龙头冲洗,水流顺着掌根窜进手和手套之间的缝隙里,潮湿又沉重。
     他咬着指尖的布料撕下手套,随手扔进血水里,另一只手腕翻转,敲掉一层烟灰。门外传来无章法的脚步声,随即房门被撞开,夜叉隐约的笑声和粘稠的呻吟顺着洗手间的玻璃墙爬进来。
     一目连用指关节敲了两下大理石台面,外面倏尔安静,夜叉似乎轻声说了些什么,带着他的夜伴跌跌撞撞往卧房去了。
     一目连继续吞他的烟。
     等到夜叉晃晃悠悠出来的时候,一目连已经在客厅坐着,没有开灯,正投影一部老电影,黑白噪光,声音喧杂,但他看得很仔细。夜叉在他身边坐下,睇他被屏幕反射得苍白的脸,阴影下显得滑腻的颈,衣领上溅的几粒血点子,大约是没发现,否则会换下。他手上捏着一瓶看不清标纸的酒,也不记得喝,夜叉便拿过来,一口倒尽。
     “别再把人带进来,要我善后。”
     “放心,我先把他的血喝干了再吃的,连骨头都没剩下,脸长得真不错,差点没舍得下手。”
     一目连想了一下夜叉坐在床上啃骨头的样子,又瘆人又滑稽,不由得笑了一下。他的嘴角有一弯浅沟,笑起来柔软又温和。
    “兄弟一场,可别告诉晴明,自从成他式神起,我这可真是第一次刨野食。”
     “别担心,”他依旧柔柔笑着:“我们俩抵消了。”

     那个女人伪装得太好,一双清凉的眼,纯情中带着媚色,混在人群里,真的像个人了。她从吧台上取走一瓶酒,请一目连去她家里看一部老故事,大概是真的想看,亦或是被女人发间的味道吸引,一目连真的跟去了。
     他们走出夜店,穿过马路,进一条巷子里。女人的高跟鞋扣动着石砖,声音清脆,卷发跟着跳起来,像小鹿一样活泼。没有人的时候,她的味道越发明显,一目连想在巷子里解决,却舍不得电影。
     “然后呢?你就去她的香闺看电影了?她怕是只有带颜色的电影吧帅哥,要不要这么纯真。”
     她还真有,一部外国的旧胶片,拍一个简单的爱情故事,听不懂是哪里的语言,女主角狡黠又可爱。
     或许他们可以就着这瓶酒,看完这个故事,但是一目连等不及,女人的气味缠绕着他,他非要追究一下。
     “可是她太吵了,”说到这里,一目连的表情有些无奈:“除了不肯透露半点,还放出妖相想杀我,我没有法子,只好剔下她的脊椎,去挂在妖市的墙上,若是能有个什么跑来替她说话,你我也就交差了。”
     最后还怕辜负女主角和好酒,一并带回来欣赏。
     妖怪一目连比风神一目连还要温柔细腻些,只是血凉透了。
     夜叉更爱看他妖怪的一面。
     只是他依旧一副神君模样,说话的时候,看书的时候,放出风盾的时候。妖性蛰伏在他的骨头里,需要很多血,还有一点点感性,才能引出来。夜叉曾见过一次,那日他们伤的狠了,林子里都是血雾,染湿一目连的袖口,他的盾炸开时,溅飞了对面。夜叉隔着血雾看他,他碧绿色耳坠沾着莹白的光,眼神是淬毒的刀。
     性感极了。性感又令人恐慌。

     “或者用另外一个法子,”荒将瓶底翻转,示意酒吞,酒吞也端起坛子一饮而尽。“只要逗得狠些,他就会恼火,像小兽一般扑过来咬我,也能看出些妖怪的风采。”
     彼时他们喝到只剩三人苦撑,夜叉已经混沌,荒面色如常,说话却没什么条理,是以他问起这等私事来,也啰嗦得说了许多。
     夜叉想象不到一目连像小兽的样子,恐怕是毛毛乎乎还带着肉垫的。一目连堕妖的事太多酸楚,虽他本人不在意,但旁人也多忌讳,荒用柔软的词语来描述,可见也是喜爱他的另一面。夜叉怕见情侣恩爱,此刻也忍不住笑了,而酒吞笑不出来,盖是为了茨木没有长出肉垫的时候。
     他们这次出差到现世,也是为了弥补茨木年轻时的混账。

   

    茨木说他夜惊,被褥都要换三遍,晴明连同妖琴师都笑了。
    “哪里是好笑的!那人日日拽我去旧处,听他的胡言乱语,砍我的时候痛快,现在又拖沓起来!”
     茨木的手臂被人类斩断,但他知道那不是人类的功劳。那一瞬间从刀刃上钻出的付丧神,挥出比人类要剧烈许多的杀意。髭切割下他的手,轻笑着跃走,他舍弃手臂而逃,怨气跟着妖血沾染刀身,凡人擦不掉。
     怨气化作形体,时而觉得自己是茨木的一部分,时而又看到受刀刃影响而与付丧神相似的脸,一来一往恨不得劈开自己。漫漫长路,它寻不到付丧神的气息,或许付丧神已经沉睡,但它睡不着。它脱离依附多年的刀,游荡向不知名的地方去,嘴里还念着茨木的怨恨,传到茨木的耳边,如惊雷震他自梦中醒来。
     “能斩断你的刀,必然是威风凛凛,那付丧神可是个翩翩佳公子?或是威武神勇?”
     “是个邋遢糟糕的臭老头子!”茨木气到尖叫。
     大家嘻嘻哈哈,都说这是茨木记恨,讲些反话。晴明笑够了,才招夜叉同一目连一道去现世寻这业障。

   

     一目连没怎么杀过生,手里不知轻重,也爱做搜索的活,就比夜叉勤快些,这次抽脊骨来示众,怕是真的着急了。
     茨木的血气混合刀的铁屑味很好找,这片妖怪聚集的地方几乎四处都是,但是每个妖怪都讳莫如深,风神向来宽容大度,但是妖怪一目连禁不住戏弄,他燥郁起来,妖的神识爬出骨髓。
     夜叉爱这种危险的感觉,一目连血液里鼓噪的嘶鸣激得他颤抖,他想现在就把这片区域夷为平地,连带着那个业障一起抹消。
     但是一目连瞬间又平静下来了。
     他耐心的等这电影的字幕放完,眼神又变成了一汪湖,然后把桌上的琐碎收拾干净,去开阳台的窗户。
     一阵风啸过,荒出现在窗台上,手里拎着一根脊骨,两步跳进屋里,把脊骨扔给夜叉。
    风里没有铁屑味了。
    或许是荒做了夜叉想做的事,但是一个没说,另一个也就没问。
    事情解决了吗?夜叉也不想知道,更不愿想荒是什么时候来的,他只是按照荒的意思,把带有他们痕迹的东西全部处理了,然后回屋睡觉。
    他看出荒比他还要兴奋,一目连的妖气像淬了毒,带点血更好,荒不由得捏起一目连的下巴,指尖顺着线条滑进衣领里。他们谁也没说话,又点开电影重头开始播。

    

     外面的电影声音有点大,但是不影响夜叉的睡眠,他在朦胧中想起那场宴会的收梢,他勉力撑着墙起身,看见一目连来寻荒,他们走的有些慢,路过晴明精心培植的那片红色曼陀罗花丛时,荒推着一目连倒了进去。

   他们总是这样来收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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