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光好

     茨木像个游魂一般,荡在这山谷里。
     时而化作女子形状,去戏弄偶有失路的登徒子。
     这是他曾经常常爱玩的把戏。小时候淘气,看不够化为原形时那些人类惊恐的脸,于是整天流连人间,也不爱听酒吞教训,直到损了胳膊,才收敛下来。
     啊,挚友啊。
     他踩着溪边的石头,看见鸟雀成群落在树梢上,沙沙晃动几下。
     “我初遇挚友时,正是月圆好时候,风很大,吹得我衣袖裙摆都浮起来,我以为自己是只鸟,就开始跑,渴望飞起来,却在拐弯处跌进挚友的怀里。”
     他望着簌簌扑腾的鸟儿,自言自语。
    “挚友也是人类装扮,他扶住我,眼角有两条笑纹。
     挚友对我说:小女孩儿,你要飞去哪里?”

   
     远处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自语,那是一个青年人,有着高挺的鼻梁,和黝黑的瞳仁,带着灼热的气息而来,血管里的血液新鲜而甘甜,沸腾着呼唤茨木去拥抱。
     茨木知道,这个青年人为何而来。他俯下身,去捞浸在溪水里的少女身体。
      少女的肌肤还有弹性,摸起来有浅淡余温,茨木下手尽量得轻,但还是让她流了血。
     茨木脱下少女的外衣,确认血迹已被洗刷干净,便磨蹭着穿上了。
     “我不忍杀你们,”他对着永眠的少女絮叨,“你们同我没有区别,都是捧着一颗诚心,想着见上爱人一面,但是我自私又卑鄙。”
     茨木比照少女的脸,化作了她的样子。
     “挚友现在还很喜欢唤我作小女孩儿,早上帮我梳头发的时候,会问我,我的小女孩呀,今天要不要梳辫子?  你看,我若是为了他,杀遍所有人,也都值了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 青年人在那棵大梧桐树下等了一柱香,他的心上人姗姗而来。衣衫上滴着水,脸上的红晕染到眉角,轻喘着捏住青年的手指。
     “怎么衣服都湿了?还喘得这样厉害?”青年收住少女的手,放在怀里捂热。少女的脸更红了,她上前抱紧爱人,蹭他的颈子。
     “我冷得很,快些来抱住我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 茨木只有一只手,做不好细活,却还是完整的取下了青年脖颈上的皮肤,青年人皮肤的触感,很像他的挚友,他不禁揉捏了一下。
     少女的头发,青年的皮肤,再用他的角,磨成一根针。
     啊,挚友啊。
     他往他的挚友那里走,急切得忘记换下衣装,这衣服早已经干了,山谷里的风冲撞过来,他的裙摆吹成一朵花。他恍惚着以为自己能飞起来,于是闭上眼睛奔跑,想象着在拐角处遇见他的挚友。
     他扑进了呼啸的风里。
     这一次,他的挚友在更远的地方等他。

    

     酒吞睡了很久,从一个梦走向另一个梦。
     无论在哪个梦里,他都没有来由的寻找茨木。
     “就好像我在现实里失去他了一样。”
      说完他笑了。
      我是真的丢下他了。
      四周是泥土的芬芳,还有野兽轻嗅的呼吸声,已经是春天。
      上个春天,山上的樱花开得放肆,茨木每天都拉着他去看,欢喜得紧。山下的椒图也想看,于是茨木折下一支来,箍在她的壳上。
     椒图送了茨木一条链子作谢礼,茨木把链子分作两半,系在二人的小手指上。
    “那些戏本子里都这样讲,说月老把红线缠在有情人的小手指上,故而无论两人天涯海角,都是能遇见的。”
     酒吞笑他幼稚可爱,却也好好束着,不肯摘下。
     记起这往事,酒吞想要摸摸那链子,但是动不得。
     是了,我如今身首异处,怎么能动呢?
     “没关系,”他对自己说,“等我的茨木找到我,接上我的头,再亲亲我,我就抓住他,再也不放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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